第三日中午,他们的海船靠岸之时,日头浮现,可气温依旧很凉。
煤也终于干燥能用,但这时大家已无心在小船儿上多待一刻,面前这片充满未知的大陆上应有尽有,好多天的凉食让人味蕾都快退化,海上漂着才知地上的好,他们兴奋得恨不得狂奔,除了胡亚外大家更成熟些,所以只有他一人跑跑跳跳。
把船在岸边礁石上固定后,一行人踩着沙滩往深林进发,见沙滩上拖网的痕迹还很新鲜,众人很欣慰,人迹虽不活跃,总比荒岛孤山要好。
计誉生一马当先,背包走在人群最前头,身后跟着胡亚也带着行李,而女孩们则是簇拥着肯加,抬着大小包裹缓慢前进。
麓夜同芷汀手拉着手,两人不知不觉间已成了好姐妹。
刚踏上这片土地,就见到路引,知晓这里定是有住户的,而且离得很近。
大概是喜新厌旧作祟,计誉生总觉得此处更加亲切些,仿佛过去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似的,毕竟此处是自己家乡邻国,多少有些相似也正常。
计誉生想到,这里是古时候的日本,要是他继续乘船直下,是不是能到春秋战国时期的故国,发展下去岂不是就成寻秦记了?上个游戏世界他曾经做过这档事,想方设法去联系另个一世界,可最后得到的结果是,两个世界的独立的。更惊悚的事情是,世界还是有边界的,深渊之下还有只长眠巨龟会吃人的,万一掉进深渊里头,万劫不复。
想到深渊,又想起那个像花季少女,夏目荼蘼。
「麓夜说的好,虚假的人偶罢了。不过这个世界同夏目那个世界想必要更加宏大,出海十多天都没能走到尽头,应该不会有那深渊之类的古怪生物的吧,可这世界就算没那些东西,也已经够恐怖了。」
胡亚突然抓住计誉生的手臂,惊恐万状。
「计哥,计哥,你快看。」
计誉生回过神来,呆立河岸上,后来的众人皆惊骇失色。
叶早已落尽,却靠着茂密的树木和分叉无数的枝丫把林子遮蔽得很暗,各种树影重叠在一起。海风与山上下沉的空气流窜,林口风很大。
肯加站在出林口的河岸边,上扬的眉毛吊得更厉害了,正面看过去凶狠如虎。
面前的河流如酒,林间那么重的腥气必有变故,红色流水肯定不是大规模的血战,除了麓夜和芷汀,其余人早已经控制不了自己表情的,脖子都短了一截。
计誉生也毫无大哥风范地龇着牙,喘着气不发一言,直到自己的左右手被麓夜和芷汀二人拉着才尴尬地舔了舔舌头,闭合嘴巴,强作笑颜。
肯加担心大家多想,正声道「大家不要太担心,我们先看看什么情况,都不要在这里站着了,上去吧。」
艾梅拉着肯加的胳膊道「长官,上头是不是很危险。」
肯加微笑道「别怕,我们是希顿国的来客,迎接我们都来不及呢,他们之间的战争同我们不相干的。你想啊,不论哪方想得胜,最基本的就是不能得罪无关的人,况且我们希顿可不是软柿子啊,是吧。」
这番话众人安心不少,艾梅和安幼碧二人左右靠着肯加前行。
计誉生左右有麓夜和芷汀。
胡亚单人冲在前头为众人开路,十七岁的少年看起来真是有些傻乎乎,见那血流成河只是有些惊讶,并不深究其背后的真像。
麓夜小声道「誉生哥哥,你说前面是在战争吗?」
计誉生把麓夜四指攥在手心,就目前的情形来看,说上头有只恶魔正在到处屠宰放血也不为过,一个人能有多少血,把河水都染成这副模样需要多少人。假设有个巨大的榨汁机,里头放上一万人,然后接通电源打开,哗啦啦流出来的浑浊物染红一条流动的河还差不多。
「大概吧。」
「我们,我们到底在干嘛。」
「什么在干嘛?」
「我们不是要——」麓夜低下头,一副要哭的模样。
见这小姑娘语无伦次,计誉生认真起来,已经——不是他能害怕的时候,想要活着,保护麓夜的话,必须要安稳地走下每一步。她的怯弱正是自己坚强的理由。
抬头看到的蓝天不是自己世界的蓝天,那个离开了才会不舍的地方,真是不论如何也想争取再重新来一次,哪怕只有短暂的半生也好。
麓夜,很想陪着她一起,带着那份笑颜回去呢。
「咱们回去的时候,可一定要联系哦。」计誉生微笑道。
「就算是这么说,我也没办法放心呢。」
「对啊,我跑得很快的,碰上什么事儿咱们也能跑啊。」
芷汀附和着点了点头。
「我是说,我们的任务。」
仔细想想就知道吧,帮公主复国的什么的,完全是某人一时兴起开的玩笑一般,随随便便就让还是孩子的他们进入异世界,没有任何手段力量的他们,连一个妖怪都要命那还能复国?
上次想到这个问题,计誉生又再三考虑了自己的现状,整理出一套严谨的复国方案。
「我心里有数,有空跟你讲。」
胡亚忽然跑了回来,在树缝间露出脑袋,气喘吁吁道「前面,有好多人呐。」
天野赫濑早上才刚刚同大哈把渔网带回家,准备把这鱿鱼好好炸一顿美味午餐呢,结果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塌了。
她是个还没有摸清这个世界运转规律的孩子,就率先体会到了世界的残酷。
一大早,一群杀红眼的人从响芜镇撤离到天野家。
他们是沿着红河一路下来的,发现这林子里的小木屋想躲进来歇息。天野夫妇听闻人声马上披衣出来。闯进屋中的来者是八名落难流浪武者,之所以称不上武士是因为他们更像流寇。学了些武艺专干以欺男霸女的勾当,他们的剑艺同正规武士比起来要弱多了,一行人被富贾征用卖命,哪知道敌方剑锋凌厉如此,他们这些过来充数的,死的死伤的伤,幸好这八人跑得及时,捡回条命。
天野夫妇堵在里屋门口,厉声呵斥他们滚远点儿。
那些人怒不可遏,道是自己在战场上杀敌的神勇他是没见识过,这般咄咄逼人,连休息的地方都愿意给我们,这是要我们死?想让我们死,那你先下地狱去吧。
无主的武者们一身硬实肌肉,他们的生活很简单,谋生享乐。
而面前这乡野粗人,鼠辈而已,躲藏在这种地方,竟然还有脸瞧不起他们这些浪人武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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